本报记者常钦
制图：蔡华伟
今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扎实做好房地一体宅基地确权登记颁证。探索农户合法拥有的住房通过出租、入股、合作等方式盘活利用的有效实现形式。”当前，确权登记进展如何？不动产权证书拿到手，对农民意味着什么？请看本报记者的报道。
——编者
一本红色封皮证书——不动产权证书，正给广袤乡村带来深刻变革。
以这本产权证书为标识的房地一体宅基地确权登记，为亿万农民群众的宅基地及农房进行“身份认证”，将这份沉睡已久的庞大资产，从法律文本上的权利，转化为可流转、可增值的财富。
截至目前，全国约七成宅基地完成登记发证，国家不动产登记数据库已汇交宅基地登记数据1.7亿多条。自然资源部自然资源确权登记局局长胡善顺介绍，党的十八大以来，自然资源部会同有关部门，强化组织调度，不断完善制度体系、健全技术标准，确权登记工作取得重要进展。
“互换”的故事——
两家愁变成两相欢
江苏昆山，淀山湖镇朱大爷一度很“烦闷”。看着自家老宅，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按照规划，他所在的杨湘泾村金家娄自然村属于“搬迁撤并类”，迟早要拆迁“上楼”。一辈子都生活在农村，听惯了鸡鸣犬吠，看惯了田野阡陌，要搬进城里的高楼，他“打心眼里抗拒”。
与此同时，在杨湘泾村长大华自然村居住的张大爷，则另有一番心思。他的房子不在搬迁规划内，随时可以翻建成漂亮的新农居，但他却更羡慕城里的生活，一心盼着能有机会拆迁，搬进安置房。
一个想留却必须走，一个能留却盼着迁。这种“两家愁”的局面，是过去乡村管理中常见的难题。其症结在于，宅基地作为集体所有资产，使用权的流转缺乏清晰、受法律保护的通道和凭证。没有一个全国统一、合法有效的“身份证”，任何形式的产权交换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不确定性。
转机，出现在村干部的一次牵线搭桥中。一个“大胆”的念头被提了出来：既然两家人的愿望正好互补，何不尝试互换宅基地？这个“操作”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口头协议谁敢信？万一将来情况有变谁保障？
“定心丸”，来自昆山市不动产登记中心。中心主任郁诗韵介绍，昆山作为国家宅基地制度改革试点地区，为每一块合法的宅基地及农房颁证，并以此探索宅基地规范流转和互换。“房地一体不动产权证书，是权利人合法拥有农村宅基地使用权及房屋所有权的‘法律背书’。有了这个证，权利人不但在宅基地使用权流转、拆迁补偿时有了可靠依据，在生活中办理各种涉及房产的手续时也会更方便。”郁诗韵说。
这是一场充满乡土智慧的“互换”：朱大爷拥有了在张大爷原宅基地上翻建的资格，而等金家娄村动迁时，张大爷可选拿安置房，也可以搭配货币补偿。两家愁，变成了两相欢。“房子建好，拿到新宅的证书，才能算彻底定心。”已在畅想未来美好生活的朱大爷，对产权证书充满期待。据悉，这是昆山市的第十笔宅基地互换。
“扎实做好农村宅基地及房屋确权登记是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重要基础。”胡善顺介绍，全国121个宅基地制度改革试点地区和350个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试点地区，已基本完成房地一体宅基地确权登记。当前，自然资源部正联合相关部门在山东等地先行适用宅基地及房屋历史遗留问题处理政策，加快形成制度供给，化解疑难问题。按计划，2027年底前有望基本完成全国房地一体宅基地确权登记发证任务。
“少跑腿”的温暖——
登记服务上门办、远程办
确权登记千头万绪，如何让办证这件好事，不变成农民的麻烦事？
过去，办一本证，对农民来说可能意味着数次奔波。从村里到乡里，再从乡里到县城，准备繁杂的材料，面对不同的窗口，对不熟悉流程的农民，尤其对老人来说，是一件劳心费神的“大事”。
在河南光山，农民不再需要为办证而奔波。光山县将不动产登记的窗口，从县城下沉到21个乡镇的便民服务中心，配齐全套设备，与县中心机房专线连接。调查核实的窗口，更是延伸到每一个行政村的便民服务站。
对于腿脚不便的老人，工作人员上门服务；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务工人员，村干部建起微信群，通过手机屏幕完成材料的传递与确认。一场场“上门办”“远程办”，跨越了地理限制，传递着政务服务的温度。
“群众在哪里，服务就延伸到哪里。”胡善顺介绍，全国设立乡镇固定或流动受理服务点1.4万个，尽可能让群众足不出村、就近高效办理。采取网络视频确认、特殊困难群体上门服务等方式，满足位置偏远、居住分散、外出务工群众需要。通过信息共享共用，让数据“多跑路”，群众“少跑腿”。过去需要跑几个部门的，如今在乡镇一个窗口就能受理，由多部门在一张会审表上完成内部流转。
优化政务服务，提高办证效率。邮递员骑着绿色的摩托车，穿过乡间小路，将一本本崭新的证书尽快交到农民手中。
“存折”的价值——
赋予农民更充分的财产权益
证书拿到手，又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如何将这份权利，转化为推动发展的真正财富？在市场经济的沃土浙江，一本证书正变身为可以带来财富的“存折”。
绍兴新昌美丽的山水吸引了许多周边城市游客，但此前因为乡村服务设施落后，游客来了，当天就走，为农民增收有限。
新昌县儒岙镇南山村千坑自然村18户农户领到产权证后，将近2000平方米的房屋出租。返乡创业人员以原生态古村落为基础，进行整村修缮改造。一院落一主题、一院落一景致的民宿营业后，增加了当地旅游收入。
千坑自然村的蝶变，是万千农村“沉睡资产”被唤醒的缩影。“房地一体宅基地确权登记成果是确认农房合法性的重要依据，为盘活利用合法农房提供了重要的产权支撑。”胡善顺说。
当农民有了盘活资产的法律凭证，“资源变资产”之路便越走越宽。
在绍兴，村集体、乡村能人还有青年创客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将闲置农房发展为精品民宿、文创空间、康养基地等新业态。截至目前，当地累计激活闲置农房2.5万宗、637.2万平方米，2.5万栋沉睡农房被唤醒，带动农户就业近4万人，每年分别为村集体、农户增收4.78亿元、8.91亿元。
“房地一体宅基地确权登记有助于推动民宿、农家乐等农村产业融合发展，赋予农民更加充分的财产权益，大大增强了群众的获得感。”胡善顺介绍，这场深刻的变革仍在继续，下一步，自然资源部将指导地方规范做好日常登记与成果更新，加快编制宅基地产权底板，支撑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健全登记成果共享应用机制，不断拓展成果应用场景。
《人民日报》(2025年06月30日0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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